回忆被时间冲散成碎片，携走了一些，也留下了些许——那用笔刻画在纸上的，亦是被深印在脑中的。

依稀记得他是和蔼而严厉的。我的小学班主任，是和蔼且严厉的。他陪着我，陪着一帮孩子，陪着那不大的学校一起，在悠哉乐哉的时光之舟上荡过了六年。直到那一天，他离开了，小舟靠岸，我们也离开了。

零散的回忆拼凑起的，仅是那无比熟悉的红漆旧门。那扇我经过了无数次的大门，走进教室，他站在讲台上，一如既往地摆手，一如既往地让我们安静，一如既往地拿起粉笔，一如既往地面向黑板，挥笔，留下白色的大字：最后一课。没有人再调皮喧闹，没有人再偷偷馋嘴，似乎才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。窗外的蝉儿低鸣，交杂着老师的声音，纳入不懂事的我们的耳朵。

他将每个人都单独叫去他的办公室，通知成绩，附带着奖品。碎片合成完毕，我记起，有人哭了。他来叫我了。

似乎很是劳累，他才走了几步，坐下时便长长地叹了口气，久久说不出话来。我很怕，因为在我之前有人哭了。“过来。”外面的蝉鸣没了，他开口了。这声音使我印象极深，那温柔却无力的不舍如今才懂得去体味。他将成绩单递给我，却没有连着奖品一起——是一本很大的本子，翻开第一页就是学校的名字。他拿起笔，在第一页上写下了他的大名，一横一撇一捺，像极了初学汉字的我。然后他含着笑着递给我。我忘了我的反应，忘了我说了什么。是否是一句“谢谢老师”？我不清楚，我只知道，我没有哭。在我转身的那一刻，蝉儿再度放开声音。在我迈开腿的时候，我听见他喃喃地说了句什么。在我走出办公室时，我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。

他说，不知能留多久。

往事种种浮现，似临其境，却被困在脑里——运动会跌倒时他来扶我，绘画比赛时给我打气；班级比赛输了予我们鼓励，集体春游他万般叮咛；卫生不合格严厉批评，作业未完成他表情严厉；喧闹时让我们安静，野炊时用相机锁定记忆……

 他独自喃语‘不知能留多久’。我也不知能留多久，只知那名字被时光遗弃，后被我拾起，夹进最爱的书页，至今保留在那里……

不忘的名字，不毁的痕迹。